二十一 离歌4

　　行到云梦附近，季姜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看穆长阳和江时宜夫妇的。跟黎致和黎策说好缘由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谁知走了不久就发现有人跟了上来，季姜不用猜都知道是燕祁，燕祁身上那股清淡的檀香她太过于熟悉了。

　　 季姜停下脚步道:“怎么跟来了，我不是说了要自己一个人去吗？”

　　 燕祁便从一棵树下走了出来，他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季姜道:“瞎操心什么，玄门中已鲜少有人能伤得了我了。”

　　 不说伤她，近她身都是不可能的。

　　 燕祁眉毛抖了抖，道:“我也想去看看阿宁，看他长个儿了没有。”

　　 季姜叹了口气，道:“仙上，长阳他姓穆，即便是早就脱离了穆氏，可穆司南终究是他父亲。我不想带你一同前去，就怕被人看到。届时要拿你与穆氏余孽有关系做文章，或者说你包庇穆氏余孽，你便洗不清了。”

　　 燕祁不以为意地道:“那又如何，穆长阳被赶出穆氏已久。那件事整个修真界中有哪家不晓得。况且他们并未参与穆氏的罪行，我去看他有何不妥。”

　　 燕祁这般待穆长阳季姜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许久才道:“我竟然不知仙上的口才这般好了。”

　　 燕祁笑了笑，道:“快些走吧，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饭。”

　　 季姜无奈只好与燕祁一同前去，两人开开心心的走到村子口，未见穆宁的小身影。季姜奇道:“难道真的回去吃饭去了？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再见到我还认不认得我这个干娘……”

　　 忽然燕祁看到了几处烟雾，只觉疑惑，即便到了晚饭时分做饭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烟。季姜也发现了不对。两人相视一眼，季姜道:“出事了。”

　　 燕祁点了点头。

　　 两人立刻往村子里赶，才进到村子就发现一群黑衣人正在村子里杀人。两人立刻拔了佩剑冲了上去。

　　 穆长阳家中的院子里，穆长阳正在跟许多黑衣人打斗。屋内江时宜抱着穆宁，穆宁吓得哭了起来。江时宜赶紧哄道:“阿宁乖，不哭啊，不哭…”

　　 穆宁哭着看向江时宜问道:“阿娘，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我们家杀人？”

　　 江时宜摇摇头道:“阿娘也不知道。”

　　 接着她看向外面，正看到穆长阳被刺了一剑，江时宜看了一眼自己床头悬挂着的那把佩剑，心一狠。对穆宁道:“阿宁乖，跟阿娘来。”

　　 江时宜把穆宁带到一个柜边，打开了柜子把穆宁推了进去。江时宜对穆宁道:“阿宁乖啊，用手捂着嘴巴。如果阿娘不叫你，你就不要出声知道吗？”

　　 穆宁拉着江时宜的手问道:“阿娘要去哪里？”

　　 江时宜摸了摸穆宁的头，哄道:“阿娘哪里也不去，阿娘就在外面守着你。阿娘刚刚跟你说的都明白了吗。”

　　 穆宁点了点头。江时宜吻了吻穆宁的额头。不舍的关上了柜子的门，又在外面堆了一些东西。

　　 做完这一系列后，江时宜拿着佩剑跑到院子中，同穆长阳一起跟黑衣人厮杀起来。

　　 江时宜从前也是个世家小姐，即便跟着穆长阳到了此处，也极少做些吃力的事情。很快就体力不支了。眼看着黑衣人的剑就要刺向江时宜。

　　 穆长阳闪身过去挡在江时宜身后，而自己中了一剑，江时宜转身绝望的看着穆长阳，她吼道:“夫君！”

　　 那黑衣人抽回自己的剑穆长阳便直接面朝大地的摔了下去。江时宜要去扶他也被刺了一剑。穆长阳吼道:“宜儿！”

　　 江时宜摔在不远处，吐了不少血。穆长阳也没好多少。穆长阳忍着痛爬了起来拿着剑跟那些人厮杀，江时宜却爬不起来了，她伤得太重。有一个黑衣人转身就要往屋子里走去。

　　 江时宜想到穆宁还在那里面，咬咬牙爬了起来飞快奔到门边两那黑衣人杀了。她在门边听到了穆宁的抽泣声，微微闭了闭眼睛。用最后的灵力在这屋子前结了一道印。

　　 然后转身，亲眼看见穆长阳被几个黑衣人的剑同时刺中，江时宜哭着跑向穆长阳。又被砍了一刀，倒在穆长阳身后。

　　 黑衣人见穆长阳和江时宜都没有反抗的能力，就停住了手。又见方才江时宜对着屋子结了一道印，几人相视一眼便往屋子走去。

　　 就在他们打破结印要冲进去的时候一道银色飞剑飞了过来，把那几个人都死了。江时宜慢慢爬向穆长阳，穆长阳也爬向江时宜。就在穆长阳要拉住江时宜的手的时候江时宜因为灵力全部消散，含着恨和遗憾离开了。

　　 穆长阳哭着爬向江时宜，又有人来砍他，几条白绫将那些黑衣人打飞了。穆长阳微微错愕就看到了季姜神色担心的跑了过来。

　　 季姜先是跑过去把江时宜扶起来，可她发现江时宜已经断了气了。这是燕祁也把穆长阳扶了起来。

　　 季姜愣了愣，才道:“长…长阳…”

　　 穆长阳却没有应季姜，而是艰难的走到季姜身边，把江时宜拉入他怀中。用衣袖给江时宜擦去脸上和嘴边的血。

　　 季姜抬手要给穆长阳注入灵力，穆长阳抬手拒绝道:“…阿季…不用了…”

　　 季姜难过唤了穆长阳一声:“…长阳…”

　　 穆长阳道:“…我们是穆氏中人…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样快…”

　　 季姜哭道:“…长阳…”

　　 穆长阳看向季姜道:“长阳自知大限已到，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本已无所奢求。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宁。长阳希望阿季能够收留阿宁…替我夫妻二人看着他长大成人。”

　　 季姜忙道:“长阳放心。长阳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今后一定会将阿宁当做亲生儿子抚养的…绝不苛待于他…绝不…绝不让他受半点…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穆长阳满意的笑了笑，又对季姜道:“我知道你肯定会对阿宁好，但我求你…不要让阿宁知道，他的父母是穆氏中人。千万…千万…要他慢些…慢些长大…我知道阿季你肯定能做到…”

　　 季姜道:“…长阳…”

　　 不要让穆宁知道他的父母姓穆，那便是要抹去穆宁的记忆。穆长阳是曾经益州的三公子，即便他已经脱离了穆氏，可在别人眼里他姓穆就是穆家人。

　　 穆宁如果要好好活下去就要忘了他是穆氏血脉，慢些长大…只要他慢些长大，旁人就不会怀疑他是穆长阳或者穆家的孩子。

　　 穆长阳道:“…你就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帮帮…帮我…”

　　 季姜哭着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穆长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燕祁。那信上沾了许多血。穆长阳道:“长阳要仙上帮的忙都在这里面了…”

　　 燕祁才接过还来不及看穆宁就跑了出来，边跑边哭:“阿爹，阿娘！”

　　 穆宁哭着跪在季姜身边。穆长阳看着穆宁哭得撕心裂肺心痛无比。他看着穆宁道:“阿宁别哭…阿宁乖啊…”

　　 穆宁看着穆长阳和江时宜伤成这样，江时宜已经闭上了眼睛。一边哭一边摇着江时宜:“阿娘怎么了。阿娘起来，阿娘不要吓阿宁。阿宁再也不闹你了。”

　　 穆长阳语气温柔哄道:“阿宁别哭。你阿娘她只是太累，睡着了…”

　　 可他却哄不好穆宁。穆宁一直哭。穆长阳抬手摸了穆宁的小脸，叮嘱道:“以后跟着你干娘，好好的…好好…的…”

　　 说完便捶下了手。

　　 “阿爹！阿娘！”

　　 “长阳！”

　　 季姜抱着穆宁哭成泪人儿。她还记得初见穆长阳时，她才十几岁，穆长阳也没大几岁。那个飞扬跋扈眉宇间满是傲气的小公子转眼间就…

　　 江时宜跟穆长阳第一次见，是在他们成亲的那天晚上，她手持一柄团扇挡在面容前，穆长阳喝了许多酒。

　　 待穆长阳拿开团扇，喝了合卺酒之后，两人竟然呆呆地坐了一晚上。

　　 季姜和燕祁把穆长阳还有江时宜合葬在碟机仙尊的旁边。顺便安葬了其他人，整个村子，就只剩下穆宁一个活口了。

　　 若是他们在晚些来，只怕穆宁也会死在那些人手中。

　　 季姜对穆宁道:“阿宁，去给你阿爹阿娘磕头。”

　　 穆宁哭着给江时宜和穆长阳磕了三个头，起身回到季姜身边。季姜蹲下来看着穆宁，道:“以后我便是你的娘亲。”

　　 穆宁只是哭着不说话。

　　 季姜道:“阿宁，看着我的眼睛。”

　　 穆宁乖乖地看着季姜的眼睛。

　　 季姜一字一句道:“从此以后，你的娘亲叫季姜，你四岁了。你姓季，你叫阿宁。知道了吗？”

　　 穆宁点了点头，季姜又道:“阿宁困了，睡吧。”

　　 穆宁果真闭上眼睛季姜把他揽在怀中，随后施了灵力让穆宁不能向正常人那样长大。

　　 季姜和燕祁带着睡着了的穆宁回到居住的客栈，镜若远远地看着两人走了过来，跑过去一看。季姜和燕祁的白衣都染了许多血，顿时有些担心。镜若道:“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季姜道:“没事，这些血不是我们的，别担心。”

　　 镜若又看到了季姜怀中的穆宁，登时瞪大了眼睛，看这两人一身血。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掳了哪家的孩子。

　　 黎致也过来了，他顿了顿才问道:“你们不是去…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孩子是？”

　　 季姜道:“此处不适合说话，先进去吧。”

　　 众人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楼。镜若去跟掌柜的要了热水和小孩子的干净衣服。季姜接过热水给穆宁洗了脸，又换了衣服。

　　 自己也换了一身衣服才下楼。黎致见季姜过来，开口道:“那孩子是…穆…是长阳的？”

　　 季姜不语，算是默认。

　　 黎致又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姜道:“没了，我们到的时候整个村子，除了阿宁，就没有其他活人了。”

　　 黎致顿时大惊，他问道:“什么人做的？”

　　 季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黎致生气的捶了捶柱子，穆司南一死穆氏其他人便不再反抗，更何况穆长阳早就脱离了穆氏，究竟是什么人，会连他们都不放过。

　　 黎致道:“那…那个孩子怎么办？”

　　 季姜道:“我答应过长阳，要将他抚养长大。”

　　 黎致道:“你是要收他做徒弟？梵音谷虽然不如从前但是收一个子弟还是可以的。”

　　 季姜摇摇头道:“不是，从今以后他便是我的孩子。”

　　 黎致讶然道:“阿季，你可知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可知突然出现一个孩子对你有何影响？”

　　 季姜笑笑道:“有何影响我都不管，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就好。”

　　 黎致知道季姜性子倔强，也知道她和穆长阳交情不浅。黎致道:“阿季…”

　　 季姜道:“大哥莫要劝我，你知道长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答应过他，会照顾阿宁的。”

　　 黎致道:“燕祁知道吗？你这样做他们燕家的人会同意吗？”

　　 提起燕祁和燕家，季姜脸色微微变了变。燕家当然不同意，燕华郢对她说的话，她犹记如新。季姜道:“我做什么跟燕祁没有关系，也跟燕家人也没有关系。”

　　 黎致叹了口气，道:“你打算如何对外界说？路边收留的孩子？”

　　 季姜淡淡的吐出三个字:“私生子。”

　　 黎致才喝了口茶还未吞就被季姜这三个字给逼了出来。他一边擦嘴一边不可思议的看向季姜道:“什么？”

　　 季姜嫌弃的看了黎致一眼，把自己的绣帕递了过去，道:“就当他是我的私生子，这样旁人才不会怀疑他的身份，大哥你可要帮我。”

　　 黎致道:“可是…”

　　 季姜道:“没有可是，阿季相信大哥你肯定会是个好舅舅的。”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独留黎致一人在风中凌乱，季姜的私生子，季姜这些年跟燕祁…那岂不是那孩子的生父就是燕祁。古月城的那个老头还不得气死？

　　 那到时候季姜要是嫁去古月城，那孩子也要跟着去。那老头……

　　 自己忽然就有了个那么大的外甥，这叫什么事。

　　 相比楼下眉头都皱成一个“川”字的黎致，楼上的燕祁脸色就好多了。季姜如此做，那仙门中人自然会想到他就是孩子的父亲。

　　 他就不信燕华郢会让他背上抛妻弃子或者负心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