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离歌8

　　门外的季姜怔了怔，心道：“燕宗主去世了？”

　　 她脑中倏地闪过燕祁那张映面无表情但又带着阴郁的面容，不免有些担心。季姜在门边脱口而出：“那燕祁怎么样？”

　　 黎致没反应过来是季姜问的，随口道：“还能怎么样，回去守丧去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问他的不是黎策而是门外的季姜。刚想开口季姜就走了。

　　 原来燕宗主很早以前就病重了，燕祁为什么没有告诉她。那燕祁不肯走是不是因为燕宗主病重走他没有抛下自己病重的父亲。

　　 越清歌去世了，燕宗主去世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再也没人挂记她的母亲了。季姜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心情却好不起来。

　　 季姜那次知道燕宗主去世的消息后断断续续的知道一些关于古月城的事情。燕南苏继了宗主之位，因为燕宗主去世，燕祁需要守孝，东方意等不得，便回了东方家。

　　 季姜已经很久没有逛过兰溪城了，因为无聊便带着穆宁去了城中。走到一个卖耍货的摊前，穆宁想要买。季姜拿了一个拨浪鼓，问了价钱竟然比从前贵了许多。季姜愤怒地道：“你这耍货怎么这么贵，抢钱啊？”

　　 那小贩如临大敌，凶道：“就贵了，你待怎地？！买不起就不要买！”

　　 季姜道：“谁说买不起了！买得起也不买你的！”

　　 季姜牵着穆宁离开了，穆宁因为拿不到那耍货有些不开心。季姜蹲下来拉着穆宁的手道:“阿宁乖，娘亲下次一定给你买好不好。”

　　 穆宁委屈地道:“娘亲又骗人。”

　　 季姜道:“娘亲哪次骗过你？”

　　 穆宁毫不留情的控诉道:“啊宁每次说要去找爹爹，娘亲就说下次。”

　　 季姜倏地一顿，不知该如何开口跟穆宁搭话了。那日修改穆宁记忆时为了让穆宁不怀疑，便让他以为燕祁就是他的生父。结果云梦一别之后穆宁便整天问季姜他阿爹去哪里了。

　　 季姜哄道:“阿宁乖，你爹爹忙。等他忙完了他就会来找我们了。”

　　 穆宁却不愿意了，他闹了起来，大声哭道:“娘亲总是骗人！你就是不想带阿宁去见爹爹，二舅舅都说爹爹来了。”

　　 季姜砸了咂嘴，道:“…阿宁乖…”

　　 “娘亲就知道骗人！”

　　 穆宁忽然甩开季姜的手超人群中跑去。

　　 季姜赶紧跑去追他:“阿宁！”

　　 穆宁哭着跑进了人群中，个子小，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各式各样的鞋子。穆宁越来越茫然无措，正打算呼唤季姜，忽然转身在一个人腿上撞了一下。

　　 那人穿着一双一尘不染的雪白靴子，白靴子之上也是一身白衣。那人被他一撞立刻驻足。

　　 穆宁泪眼婆娑的仰起脸，先看到了悬在腰间的玉佩，然后是整整齐齐的白衣。再抬眸对上了一双色墨色、冷若冰霜的眸子。

　　 穆宁愣了一下，那人也愣了一下。穆宁认出了燕祁当即抱着燕祁的腿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一阵比一阵伤心。

　　 穆宁跑没了季姜吓得仿佛丢了魂，满大街地找孩子，忽然听到一阵哭声，连忙跑了过去。

　　 跑到之后先是看到一身白衣、背着岁寒的燕祁正在给穆宁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着什么。离得有些远季姜听不懂，大抵是在哄穆宁。

　　 季姜远远的看着，穆宁已经被燕祁哄得差不多了。季姜不禁感叹燕祁这张脸不仅招女人喜欢，竟然还招小孩子喜欢。让他更惊讶的是燕祁竟然会停下来耐心的哄穆宁。

　　 燕祁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古月城家仆数百，燕祁就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但燕祁从未做过哄孩子这档事，没想到哄起孩子来却是一套一套的。季姜站着看了一会，假装刚刚才发现这边两人，惊讶道：“仙上？”

　　 闻声燕祁猛地抬头，两人视线相交，不知是心虚还是因为什么，季姜的眼神躲避了一下。待她再抬眸时燕祁已经大步向她走来。

　　 燕祁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季姜面前将她揽在怀中，抱了许久。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女在大街道上相拥本就引人注目，况且还有一个穆宁。

　　 许是感受到许多灼热的目光，季姜推了推燕祁，道:“…仙上…好多人看着呢…”

　　 经了季姜提醒燕祁才松开季姜。

　　 见两人松开了围观的人也都散了。穆宁跑过来拉住季姜的手，低声道:“娘亲娘亲，阿宁错了。”

　　 季姜用手刮了刮穆宁的鼻子，道:“哪里错了。”

　　 穆宁道:“娘亲没有骗阿宁，爹爹忙完了果然就来看阿宁和娘亲了。”

　　 季姜道:“那你下次敢不敢自己一个人跑出了，娘亲差点找不到你。”

　　 穆宁乖乖低头认错道:“阿宁错了，娘亲不要生气。”

　　 季姜道:“娘亲不生气。”

　　 看着这对母子在眼前互动，反而把自己忘了，燕祁叫了季姜一声。燕祁道:“阿季。”

　　 季姜起身回头，微微一笑，问燕祁道：“仙上怎么来兰溪了。”

　　 燕祁道：“想你，便来见你。”

　　 听他语气与往常无异，带着温柔，季姜忽然觉得心头一动。只可惜她没有心了，否则她心应该会跳得很快。

　　 燕祁看着穆宁躲在季姜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睁着大眼睛看他，不向方才那样什么都不怕。燕祁缓缓叫了穆宁一声，道：“…阿宁…”

　　 季姜心一宽嘴就拴不牢，居然转身对穆宁道：“阿宁不是想爹爹吗，如今你爹爹来了。怎么不过去，躲在娘亲身后做什么。”

　　 见穆宁还是那般怯生生的盯着自己看，燕祁一阵莫名其妙，他问道:“是我…长得太吓人了吗？”

　　 季姜道:“可不是，你板着脸那样凶。我们阿宁不怕你才怪呢。”

　　 燕祁的眉尖抽了抽，季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解释道：“不关你事，是我惹他生气了，委屈着呢。”

　　 燕祁淡声问道：“你为何惹他。”

　　 穆宁抓着季姜的衣摆，还在小声的抽抽搭搭着。季姜叹了口气，穆宁原就因为她不肯给穆宁买耍货有情绪。委屈地跑了出去后，即便燕祁耐心的哄他，但燕祁那张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和蔼，冷冰冰的很严厉，穆宁又小难免害怕。

　　 季姜道:“因为他不乖。”

　　 季姜看看燕祁又看看穆宁，季姜忽然计上心头。季姜道:“仙上，我哄不好他，不如你哄哄？说不定就哄好了呢。”

　　 燕祁问道:“如何哄。”

　　 季姜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哄孩子的父亲道:“你看人家怎么哄，你就怎么哄呗。”

　　 燕祁定定的看了几眼，然后对穆宁道:“阿宁，过来。”

　　 见穆宁还是不敢过去，季姜笑道:“怎么，平日里见不到你爹爹时便嚷嚷着要爹爹，如今你爹爹来了，你却不敢上前了？”

　　 被季姜这么一说，穆宁小碎步的走到燕祁身边，燕祁一把把穆宁抱到怀中，学着那位父亲将穆宁甩到空中又接住，逗了两下，穆宁果然就好了，不哭了，也不怕季姜了。

　　 燕祁又给穆宁买了个拨浪鼓，可把这小家伙乐坏了。季姜伸手问道：“阿宁，要不要跟娘亲抱？”

　　 穆宁吸了吸鼻子，圈着燕祁脖子的小手反而圈得更紧了，他摇摇头道：“…不要…”

　　 季姜道:“为什么不跟娘亲抱啊？”

　　 穆宁道:“爹爹…给阿宁买拨浪鼓…”

　　 季姜笑骂道：“小白眼狼，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嫌弃你娘亲没给你买东西是吧？”

　　 燕祁问道：“你为何不给他买。”

　　 季姜反问道:“买什么？”

　　 燕祁道:“拨浪鼓，方才，我问过他了。”

　　 季姜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给他买？”

　　 燕祁道：“你带他出来，难道不是要给他买东西。”

　　 季姜道：“我带他出来是因为在谷里待着无聊。谁说来街上就一定要买东西。我光看看不行吗？”

　　 好似觉得季姜说的很有道理，须臾，燕祁道：“那他为何哭？”

　　 季姜道:“想他爹呗…”

　　 季姜抬头发现燕祁正一脸温柔的盯着自己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燕祁道:“好看。”

　　 季姜:“……”

　　 季姜心道:燕祁这厮究竟从哪儿学的这些。

　　 三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走着，季姜和燕祁谁也不说话。许久，燕祁才道:“我们。去哪儿？”

　　 季姜道:“去哪儿？我也不知道。”

　　 燕祁:“……”

　　 季姜道：“这么走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咱们先去吃个饭怎么样？”

　　 燕祁看他，语气无波无澜地道：“吃饭？”

　　 季姜点点头道：“嗯，吃饭。我二哥说城东的湖边新开了一家饭馆，味道还算可口。我和阿宁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孩子应该也饿了。不如先去吃饭吧，我知道你有话想说，可此处不是说话的地。”

　　 其实是季姜自己饿的慌，她这几天没有胃口，吃不下多少东西，带穆宁来这城中也是步行而来。

　　 三人行至饭馆，挑了个雅间，季姜把菜牌放到穆宁面前，问道：“阿宁想吃什么菜？”

　　 穆宁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季姜给他看的是什么东西。燕祁扫了一眼菜牌，提醒道：“阿季…阿宁他大抵看不懂。”

　　 季姜:“……”

　　 她竟然把这事给忘了，这么小的孩子能认识几个字。也不知道穆长阳他们在时教穆宁认识了没有，回去该叫黎致给穆宁请个先生了。

　　 季姜把菜牌子给燕祁，道：“那你点，想吃什么便点什么。”

　　 看她一脸豪气样燕祁直白问道:“你有钱吗？”

　　 季姜:“……”

　　 没有，要不然她怎么会连一个小孩子玩的拨浪鼓都买不起。黄泉有钱，从界外回来后都是季姜要什么黄泉就掏钱的。

　　 如今黄泉去查事情了，她便忘记带钱了。即便是带钱，她那点可怜的月钱也不够在这个酒楼吃一顿。

　　 季姜扁扁嘴道:“没有。”

　　 见她一脸吃瘪，燕祁笑了笑道:“我有。”

　　 说完燕祁便认真点菜了，听他不咸不淡地报出几个菜名。还跟店小二说有孩子不需要太辣。季姜笑道：“我觉得你这个爹比我这个娘当的靠谱，我一般都不注意他吃不吃辣的。”

　　 主要是她也没那个钱带穆宁出来吃饭。在梵音谷都是心血来潮就做着糕点给穆宁尝尝。

　　 燕祁道:“自家孩子，自然要细心些。”

　　 穆宁坐在燕祁腿边爱不释手地玩着燕祁给他买的拨浪鼓。再看燕祁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却满是温柔。不禁有些酸鼻，处得这样好。往后她不在了，燕祁肯定也能对穆宁好。

　　 过了会店小二把菜都上桌了，季姜怕穆宁玩闹闹着燕祁不好吃饭，便对穆宁道：“阿宁，到娘亲这儿来。”

　　 穆宁看了看不给自己买东西的季姜，再看看刚刚哄着自己，抱自己走了一路的燕祁，果断的选择了留在他爹旁边。摇摇头道：“不要，阿宁要跟爹爹坐一起。”

　　 季姜道：“过来跟娘亲坐，你在那儿妨碍你爹爹吃饭。”

　　 燕祁则道：“无事。不妨碍。”

　　 季姜:“……”

　　 她怎么觉得燕祁这厮好像很喜欢小孩，或者说很喜欢穆宁这个儿子。穆宁哭，他哄。穆宁要把玩的小耍货，他买。穆宁不愿意走路，他抱着。

　　 燕祁拿起筷子，问道:“想吃什么？”

　　 穆宁指了指一盘鱼，燕祁微微一笑。燕祁夹了一块鱼肉把刺都挑了去才放到穆宁的碗中。

　　 燕祁一直在照顾穆宁，季姜看了都不免有些吃味。相处得如此融洽，看起来倒像一对真的父子，确实也是父子了。

　　 季姜叹了口气，燕祁抬头问道:“为何叹气？”

　　 季姜托着下巴道:“没什么，看你们父子相处融洽很欣慰。”

　　 燕祁不解道:“既然欣慰，为何叹气？”

　　 季姜摇摇头道:“没事，兴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燕祁舀了一碗粥给穆宁，穆宁乖巧的坐在燕祁身边乖乖的把勺子送到自己口中。好几次才成功，他邀功似的看向燕祁，燕祁笑道:“很厉害。”

　　 被夸了穆宁爬起来在燕祁脸颊上亲了一下，燕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看穆宁的眼神温柔似水。

　　 季姜在一旁啧啧道:“娘亲从前都是亲自喂你的，也没见你这般对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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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渣更一时爽，补文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