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不若1

　　燕祁从来不去哪家的清谈会，生辰宴也一样。可这一次，他去了，因为请帖上不仅有他的名字，还有季姜的。

　　 到了长安城外的秋家仙府，季姜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财大气粗。

　　 秋十初是个爱花之人，秋家仙府便种满了各种各样名贵的花，还有一些是在其他地方看不到的。

　　 无论是走廊上还是过道上都摆满了各种名贵的花花草草，沿着涧水台门前的长梯，到了仙门处，映入眼帘的不是这仙府是有多么气派，而是它外面的绿植，简直叫人看了，便无法移开眼睛。

　　 进了仙门，宽阔的广场上来来往往，满是前来秋家贺寿的各世家和散修。

　　 季姜心道：“这秋十初地位可真不小，各大世家都来了。”

　　 燕祁与燕南苏并排，季姜跟在身后，同燕家两个小辈并排，燕青梧和燕青允走在最后。

　　 季姜小声道：“这个涧水台比之前那个还要气派些，也好看些。”

　　 他们才进来不久，不远处有门生道：“古月城燕氏，请于此处入场。”

　　 燕南苏道：“走吧。”

　　 季姜感觉秋家的门生和客卿都在有意无意地留意着她，但她并不意外，毕竟她可是顶着一张“长得像季姜的脸”嫁给了燕祁，如今燕祁带她一同来赴宴，人人都想看看她到底有几分像。

　　 既然都说了长得像，那给他们看看也无妨。反正她如今是南宫素，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其他入口也不断有其他家族入场：“荆楚南宫氏，请于此处入场。”

　　 “琅琊边氏，请于此处入场。”

　　 “梵音谷黎氏，请于此处入场。”

　　 各家依次入场，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南宫兰泽从另一扇门走了进来，一进来便朝季姜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他没有先对燕南苏行礼，而是先叫了正在和燕云川说话的季姜。

　　 南宫兰泽唤道：“素素。”

　　 季姜闻声转身，今日南宫兰泽着了一件淡黄色衣裳，且他本身生得俊俏，好生风流倜傥。他才进来，便吸引了不少女修的眼光，季姜转身来时正见几个女修羞答答的盯着南宫兰泽看。

　　 季姜对南宫兰泽行礼道：“哥哥。”

　　 南宫兰泽问道：“怎的才几日不见，你便这般清瘦了，是不是他燕子熹对你不好？”

　　 南宫兰泽此话一出，便有许多目光向他们这边投来，南宫兰泽疼爱南宫素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如今他说这么一句话，更加肯定了众人心中的猜测：燕祁之所以娶南宫素，是因为把她当作了季姜的替身。

　　 众人暗暗替南宫素惋惜，燕祁虽是生得俊郎，修为也高，真真是娇娇公子，是绝顶的良配。可惜偏偏钟情于季姜，嫁给他只能做个替身。

　　 也有女修暗暗羡慕，羡慕南宫素命好，投了个好胎也就罢了还生了这么副皮囊，虽是个病秧子，却是南宫家长女，又嫁给了多少人想嫁又嫁不了的燕祁。

　　 不用修炼，地位便比别人高了许多。

　　 季姜道：“哪里瘦了，哥哥莫要瞎说。仙上待我极好，从未亏待于我。不过是素素福薄吃不了那些山珍海味罢了。”

　　 南宫兰泽松了口气，道：“你呀，想吃什么便吃什么，若是他待你不好，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出气。”

　　 季姜用绣帕捂嘴笑了笑，好生一个大家闺秀。燕祁则是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说。

　　 南宫兰泽这才看到燕南苏，忙对燕南苏行礼道：“见过二哥，方才只顾着素素了，未给二哥行礼，还请二哥莫怪。”

　　 燕南苏微笑道：“三弟这是哪里话，都是这家人。弟妹是你亲妹，你先同她讲话是出于兄长对妹妹的关心，有什么好怪的。”

　　 当瞧见南宫兰泽和燕南苏站在一起好好说话的时候，众人又猜测许是因为南宫兰泽与燕南苏的特殊关系，南宫素才能嫁给燕祁。

　　 这时，路过两人身边的黎致对燕南苏行了个礼：“燕宗主。”

　　 燕南苏微微颔首回礼道：“黎宗主。”

　　 黎致身后跟着黎瑟瑟和镜若，两人也对燕南苏行了个礼：“燕宗主。”

　　 又复对南宫兰泽行礼：“南宫少主。”

　　 南宫兰泽不语，只是挑了挑眉。镜若只是扫了季姜一眼，却不与她和燕祁打招呼。众人便默默在想，就连镜若都不多看南宫素一眼，想来南宫素真的只是个替身。

　　 黎瑟瑟倒是多看了几眼，却也只是看看而已，并没有要说什么意思。

　　 南宫兰泽挑了挑眉，对黎致行了个礼，道：“黎宗主。”

　　 黎致不语，只是满面阴鸷地盯着燕祁身旁的季姜，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南宫兰泽便已经挡了过来，不让黎致去看季姜。

　　 这院内的人只觉一阵冷森森的，季姜杀了黎策众人皆知，黎致恨季姜入骨也是众人皆知，如今这南宫素长了一张“像季姜”的脸，又嫁给了燕祁，黎致虽恨季姜，但至少之前也是护她至极。

　　 南宫素顶了季姜的脸，黎致多少会厌恶南宫素，南宫素又夺了季姜的人，这黎致对南宫素有好表情才是怪的。

　　 南宫兰泽也是护短出了名的人，众人以为要发生些什么的时候，正在这时，一个笑吟吟的声音迎了出来：“二哥，三哥你们怎么在这院中站着不进去？”

　　 秋十初亲自迎出来了。

　　 南宫兰泽这才收起对黎致那副严阵以待的神情，转对秋十初也是笑吟吟的。南宫兰泽道：“这院中风景好，便想多看几眼。”

　　 秋十初看了看，没有看到南宫刈，便问道：“怎么没有看到南宫家主？”

　　 南宫兰泽道：“前几日水灵台来了几个病重的人，你也知道父亲那个人，如今一心医治那几个病人，便是连我也瞧不见他的面了。”

　　 秋十初道：“论医术，修真界谁人比得上南宫家主。”

　　 秋十初说着便看到了南宫兰泽身后的季姜，也是愣了一愣，简直一模一样，除了额间没有那朵曼珠沙华。

　　 秋十初道：“这位便是素素了吧，一直不得见，今日见了果真如传闻一般生得绝美啊。”

　　 季姜微微欠身对秋十初行了个礼道：“见过秋宗主。”

　　 秋十初道：“大家也都别站着了，进来坐吧。二哥，快，还有仙上，快快，进来坐，站着像什么话。”

　　 燕南苏也对秋十初面带微笑笑，但燕南苏的笑却不如南宫兰泽那般自如，多了几分勉强，好在南宫兰泽一直在中间斡旋，才没有让秋十初看出来什么不对。

　　 秋十初转身见黎致旁边的黎瑟瑟，黎瑟瑟却没同之前一样，对秋十初行礼。黎致厉声道：“怎么见到你姑父也不行礼？”

　　 黎瑟瑟哼哼唧唧的对秋十初行了个礼：“姑父。”

　　 黎致哼道：“打碎如意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唯唯诺诺，怎的如今竟没脸见你姑父了？”

　　 黎瑟瑟此前“不小心”将秋十初送她的金鼎如意给打碎了，这金鼎如意是秋十初寻了许久才寻到的，是给黎瑟瑟的生辰贺礼。

　　 打碎了这金鼎如意，黎瑟瑟自是不敢见秋十初，偏秋十初这个人虽然做了各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对黎瑟瑟却是真心的好，黎瑟瑟这大小姐脾气一半是他疼出来的。

　　 秋十初见黎致凶黎瑟瑟，他忙道：“哎呀，黎宗主，小孩子家顽皮不小心打碎了东西，不过一个如意而已不要跟她计较嘛。”

　　 黎瑟瑟忙道：“对对对，姑父都没有说什么，爹爹就不要凶我了嘛。”

　　 黎致道：“凶你？就是太过宠你，才让你不知天高地厚，竟连你姑父送得东西都敢打碎。”

　　 秋十初道：“不打紧不打紧，碎了便碎了。以后姑父再给你找一个便是，不必担心难过，有姑父在，你阿爹不敢外凶你了。”

　　 秋十初忙道：“对了，你姑姑还不知道你来，快去看看你姑姑，你姑姑见到你定会开心的。”

　　 黎瑟瑟忙道：“那我去了。”

　　 秋十初抬手揉了揉黎瑟瑟的头，笑道：“去吧，跟你姑姑说宴席时分我去接她。”

　　 黎瑟瑟点了点头，高兴的跑了出去。

　　 黎瑟瑟走后，秋十初对南宫兰泽和燕南苏道：“二哥，三哥，你们先坐，我去招呼一下其他客人。”

　　 燕南苏点头道：“去吧，不必太在意我们。”

　　 秋十初道：“你们二人是我兄长，怎可不在意。”

　　 季姜心道：“这位秋宗主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几人入宴厅之后，入眼便是由门到首席的的大红毯材质都是上等的，红毯两侧的全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成的席案。席案都侍立着佩戴各种珠英宝饰的美貌侍女，皆是微笑大方得体。

　　 就连季姜见了这般貌美的女子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落座之后，她微微颔首，十分大方得体的对侍女道：“多谢。”

　　 那侍女也不说什么，只是带着微笑给季姜到了杯酒后说了句：“夫人慢用。”

　　 季姜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酒，心里却在冷笑。南宫素身子不好，不能饮酒不能常食荤腥，这侍女却给她到了杯酒。不就是在试探她是不是季姜吗，季姜嗜酒如命这一点黎韵青可是知道的。

　　 季姜不过才刚到这，黎韵青就忍不住出手了，就这般沉不住气吗。

　　 季姜端起酒杯，唤了一声身边的燕祁道：“夫君。”

　　 燕祁听见季姜唤他，转过身来问道：“何事？”

　　 季姜道：“这位仙娥给妾倒了杯酒，可妾身子不适合饮酒，若是不饮便辜负了秋宗主的心意，拂了秋家的面子。不若，夫君替妾喝了吧。”

　　 燕祁挑了挑眉，这要是不在宴席上，只怕酒壶里的酒都被她喝光了吧。许多人也把目光都投到了这对新婚夫妇的身上。

　　 燕祁接过季姜的酒，一饮而尽。才将酒杯放下，那名仙娥又要给季姜倒酒，只见燕祁大手伸过去，将那酒壶都拿了过来，放在自己身前。

　　 燕祁道：“素素身子不好，不宜饮酒。这酒，我替你喝。”

　　 这话虽是给季姜说的，也是说给那名仙娥听的。

　　 季姜道：“是。”

　　 往这边看过来的众人又在想，仙上对南宫素也不是如外界传闻那般冷漠，即便是替身，却也对她好。

　　 他们落座不久之后，秋十初便和黎韵青还有黎瑟瑟一同进来了，黎瑟瑟坐在季姜对面，看了她好几眼。各家都给黎韵青送了贺礼，宴席之间不乏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季姜身上。

　　 偏季姜熟视无睹，燕祁不准她吃荤菜，全程盯着她时不时给季姜夹菜，季姜都欣然接受，整个宴席下来两人若无其事的做自己的事情。宴席厅内整个席间，觥筹交错间，起坐而喧哗者不在少数。

　　 宴毕已是晚间，黎韵青的生辰是在明日，今日不过是先宴请各家来宾。众人酒足饭饱之后三三两两离开厅内，秋家门生们为诸位家主和名修指引了客居。

　　 因燕南苏瞧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秋十初期间几次想问是怎么了都没有机会开口，黎韵青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淡淡道：“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招待他们吧。”

　　 秋十初见黎韵青也不是很开心，关切的问道：“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黎韵青道：“不必了，你招呼好各家客人便可。”

　　 看燕南苏已经起身和南宫兰泽要离开了，秋十初只得道：“阿韵，那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二哥和三哥。”

　　 说罢，秋十初便匆忙追了上去。

　　 黎韵青走到燕祁和季姜席案前，黎韵青向燕祁施了一礼，道：“仙上这次能够携夫人来参加妾身的生辰宴，让妾身薄面上添了许多光，这几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仙上见谅。”

　　 黎韵青嗓音一直软糯，教人光是听着便心情愉悦，燕祁端坐在位置上，微微颔首示意回礼。

　　 黎韵青的目光又落到季姜身上，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小声道：“二夫人与我那妹妹当真长得一模一样。”

　　 季姜原不想搭理黎韵青，碍于情面，只得起身对黎韵青施礼道：“秋夫人。”

　　 接着她装作疑惑并且试探的模样，小声问道：“…当真…有这般像吗…”

　　 黎韵青浅浅带笑，道：“是我失礼了，便先行告退了。”

　　 季姜不语，装作一副疑惑的模样，她知道黎韵青这是什么意思，既然都邀请了，那就是去赴一赴这鸿门宴吧。

　　 燕祁起身来道：“她方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季姜道：“是说给你听的，也是说给我的。”

　　 燕祁问道：“你当真要去？”

　　 季姜道：“当然得去了，我去看看去鸿门宴还是鬼门关。”

　　 燕祁不语，只是宠溺的看着季姜，他知道季姜又要做些什么了。

　　 季姜走近一步，道：“我这就去了，夫君记得要带着人来英雄救美啊。”

　　 燕祁无奈道：“别走远。”

　　 季姜道：“知道了，定会让你立马便找到我。”